毗骞国的城墙是用万年珊瑚砌的，夕阳照上去像泼了层融化的金子。毗骞王正站在城头磨他的玉圭，圭角的纹路里还嵌着去年祭祀时的朱砂。他的胡子垂到腰际，雪白里掺着几根珊瑚色的银丝 —— 这是毗骞国人长寿的记号，活满三百岁才会长出这样的彩须。
“王！南边的海水在翻泡泡！” 守城的长股人慌慌张张跑来，他的腿比寻常人长三倍，跑起来像踩着高跷，裤脚扫得城墙砖哗哗响。长股人天生擅长涉水，可此刻他的脚踝在发抖，脚背上的鳞片泛着青白色。
毗骞王抬头时，正看见海平面竖起道水墙，青黑色的浪头卷着白泡沫，像条巨蟒张开了嘴。水墙顶上站着个红头发的怪物，龙身裹着云气，鸟嘴叼着根闪电，爪子一拍，浪头就往前拱三尺 —— 是计蒙，掌管南方雨水的神，据说他生气时能让九条河同时泛滥。
“把储备的玄龟甲搬出来。” 毗骞王的声音比城墙还稳，玉圭往城垛上一磕，朱砂纹路突然亮起来。守城的长臂人立刻动起来，他们的胳膊比身子还长，指尖能碰到城墙外的海面，此刻正两两一组，用藤绳捆着磨盘大的玄龟甲，往城头堆成小山。
计蒙的水墙刚拍到城下，就被玄龟甲弹了回去。那些龟甲是毗骞国祖辈传下的，壳上刻着避水咒，越遇大水越发亮，像撒了一地的星星。“老东西，藏着这么好的宝贝！” 计蒙的鸟嘴喷出火星，龙尾一甩，海水里突然钻出无数水蛇，密密麻麻缠向城墙。
展开剩余75%长臂人最擅长抓蛇，他们的手指能弯出三个弯，捏住蛇七寸比捏筷子还稳。可这次的水蛇太多，刚抓住一批，另一批又从浪里钻出来，有几条甚至顺着城砖缝往里钻，吓得守城的孩子直哭。
就在这时，北风突然卷着雪粒砸下来，海水瞬间冻住半尺厚。一个穿玄衣的神站在冰面上，人面鸟身，耳朵上挂着两条青蛇，脚边还盘着两条黄蛇，正是北海之神禺强。他的翅膀一扇，刚冻住的冰面就裂开细纹，“计蒙，抢别人的地盘算什么本事？”
计蒙看见他就炸了毛：“你个北海的冰块，敢管我的事？” 龙身猛地窜起，掀起的浪头带着冰碴子，砸得禺强的玄衣上全是白点子。禺强也不恼，只是翅膀再扇，那些冰碴子突然变成冰箭，嗖嗖射向水墙，把浪头凿出好几个窟窿。
毗骞王突然吹了声骨哨，城根下立刻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声。长股人正扛着巨木往冰面上铺，他们的腿长，一步能跨三丈，转眼间就在冻住的海面上搭起了木桥。长臂人顺着木桥冲出去，手里的石矛带着绳索，专扎水蛇的七寸，扎中了就往回拽，不一会儿冰面上就堆起小山似的蛇尸。
“你们毗骞人倒会借力。” 禺强的鸟眼扫过城头，看见毗骞王的玉圭正发出柔光，那些玄龟甲的光芒跟着节奏闪烁，像是在呼吸。“这城墙用的是归墟的珊瑚吧？难怪能顶住计蒙的水。”
毗骞王摸了摸胡子笑了：“北海神见过归墟？” 他突然把玉圭指向冰面，原本裂开的冰缝里冒出热气，冻住的海水开始融化，却没再往前漫，反而顺着木桥下的沟槽流回海里。“我们祖上说，归墟的水不犯活人的地，计蒙神要是肯停手，我让长臂人帮你捞南海的珍珠。”
计蒙的龙身僵在半空，鸟嘴动了动。他其实不是真要毁毗骞国，只是去年南方大旱，他想借毗骞国的珊瑚石去堵决堤的河口，又拉不下脸求人，才故意闹这么一出。此刻听见 “珍珠” 二字，尾巴尖不自觉地晃了晃 —— 南海珍珠能安神，他每次发完脾气都得靠这个压惊。
禺强看穿了他的心思，翅膀一收落在木桥上，脚边的黄蛇顺着桥板游向计蒙，蛇信子舔了舔他的龙鳞。“我北海的冰玉能补堤坝，比珊瑚石结实。” 他转头看向毗骞王，“但我要你们长股人帮我修北海的冰路，他们的长腿踩在冰上稳当。”
毗骞王眼睛亮了：“那我们做笔交易如何？” 他让长臂人搬来个大陶罐，打开盖子，里面滚出几颗鸽蛋大的珠子，在夕阳下泛着七彩光。“这是百年海母珠，能定水脉。计蒙神拿它去堵河口，保准百年不溃。” 他又指向木桥上的长股人，“他们不仅能修冰路，还能帮北海神照看冰下的鱼群，那些鱼只认长脚的影子。”
计蒙的红头发慢慢顺了下来，龙爪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海母珠，突然打了个喷嚏，喷出的水汽化作小雨，落在珊瑚城墙上，溅起细碎的彩虹。“谁要你的珠子…… 不过看你诚心，就勉强收下。” 他嘴上硬气，尾巴却已经卷住陶罐，往南海的方向游去，临走前还甩了甩尾巴，给木桥边送了股暖洋流，免得冰化了伤到人。
禺强看着他的背影哼了一声，却让青蛇往木桥边的海水里吐了口信子，瞬间结出层薄冰，刚好能让长股人站稳脚。“三天后，我派人来接他们。” 他展开翅膀时带起阵旋风，却特意绕开城头的孩子，只卷走了几片落在玄龟甲上的雪花。
暮色降临时，长臂人正坐在城头烤鱼，鱼是刚从海里捞的，用长股人编的藤网捕的，格外肥。毗骞王摸着珊瑚城墙，看长股人在冰面上跳奇怪的舞 —— 他们说这样能感谢大海不发怒，腿长的人跳起来像在飞。
守城的孩子突然指着海面喊：“王你看！” 只见计蒙游过的地方浮起串珍珠，像条发光的路；禺强飞走的方向，冰面上开出了白色的花，细看是耐寒的海苔。毗骞王笑了，把玉圭插进城墙的凹槽里，朱砂纹路和珊瑚的金光融在一起，在暮色里织成层软甲，轻轻罩住了整个毗骞国。
夜风里飘着烤鱼的香味，长臂人的笑声和长股人的歌声缠在一起，连城墙砖缝里的小螃蟹都探出头，举着钳子晃了晃，像是在说这日子真好。毗骞王摸了摸胡子上的珊瑚色银丝，觉得这颜色比去年又鲜亮了些 —— 看来，能让日子变长的不只是长寿，还有能一起守着日子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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